崔泓,你好看得要命

更新:2019-02-28   编辑:mrqggs2016

崔泓,你好看得要命

楔子

仅有八岁的都城第一大小姐陈脉对她爹爹说:“我日后找夫君呀,才华放后头,会做生意放后头,对我好也放后头,只要他长得叫我见到那张脸就高兴,我便天天赚钱给他花。他就在我的小屋子里,不用风吹日晒,不许抛头露面。他怎么能离开我?他要是离开我,荷包里没钱花,就会乖乖回来啦。”

First Year

陛下甫一继位,第一个命令就是开凿一条沟渠,都城陈家为首负责修筑这条河渠,半个国库都砸进去了。河渠修了好几年,近日发生一场大事故,那便是入蜀岗时,数十里人家的房子被水淹了。

崔泓坐在入都城的牛车上,他是寥寥无几的生还者之一,裹着头巾,遮去鼻以下的面容,但仅露出的睫毛与眼眸,已教不少女子偷偷侧目。他的娘亲是西域人,爹爹是中原人,极大相异的血液交融使他有独特的俊美。

崔泓来都城的这一日,正是陈家大小姐亲自布施的一日。大小姐又广散银钱啦!消息一出,众人争先恐后,喝一碗粥,还能领到一串铜钱,天底下没有比这更便宜的事儿。他们也知道,大小姐喜欢御史府的公子,而这位公子声称自己喜欢温婉良善的女孩儿,于是这一回布施便来了。

大小姐陈脉满意地看着人们的热络反应,高高坐着嗑瓜子儿,唇红齿白的小姑娘,眼底透出的是不容易亲近的刻薄与嫌弃。崔泓看着布施的一幕,抿紧干燥裂皮的嘴唇,心底生出一丝悲凉——来到都城才知道,蜀岗的灾情被陈家压下了,陈家对陛下只报喜不报忧,而这位大小姐还在兴高采烈地挥霍钱财。在蜀岗,他的爹娘被水冲了个卷儿挟裹下去,姑妈、舅舅死了,平日认识的邻里乡亲,空荡荡无影踪。他虽不是名门望族,也是富足有余的小世家,从小被教育要斯文儒雅,这一路经历了万难来到都城,每每皱着眉头去苍蝇堆寻食物,也不放下尊严乞讨。

“其实,陈大小姐平时就这样,她乐意做冤大头嘛。”有人说。

都城那些纨绔统统对陈脉表示景仰,陈家是都城首富,举家上下却都抠门得要死,可惜出了她。陈脉出手阔绰,从小就是朋友们的钱袋子,养活了十几家酒馆、花楼、赌场。小奴才喊小姐喊得甜,赏!这只蛐蛐儿打得漂亮,赏!她赏的不是一般银钱,而是从身上随意摸索一个物件儿,不管多名贵,全凭高兴,一日不花出去流水般的白花花银锭,便觉得头晕腹痛,哪里都不对劲。据说,陈脉对那位御史家的公子至少花了一万雪花银了。

陈脉见到崔泓时眼前一亮,立刻放下踩在榻上的腿,嘿嘿一笑:“这位小哥,你长得好叫我心生欢喜呀。”

当听说崔泓的来历后,陈脉眯起眼,问:“这事儿不是没人来找过闹过,我爹说给你们钱,一个个激动得像玷污了他似的,动刀子嚷嚷说不要钱,要公道正义,以命抵命,最后全给我爹扔大牢里蹲着去了。你不会也来要什么公道吧?”

“要钱,很多钱,是你能出得起的钱。”崔泓淡淡地道。

陈脉一下乐了,她将他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打量到头。陈脉最喜欢给人钱了,可这次她破天荒地拒绝了崔泓的要求,牵起嘴角说:“我一分也不给。”

First Year

陈脉真没想到崔泓只要钱,他看着像个贞洁烈妇,衣着寒酸破旧,却被洗得很干净,旁人在她面前早窘迫得无地自容,他却不卑不亢,甚至有些理直气壮,明明穷得在都城没落脚地儿,睡在破庙里还仔细地打扫整理了杂草席,一般这样的人骨头硬,很讲虚无缥缈的气节。陈脉早派人打探过了,当听到说崔泓半夜饿得肚子一直叫,蜷缩着身子的时候,她连连倒吸气,眼眶泛着泪花儿,说:“可心疼死我的小郎君啦。”

一转眼,听说御史家的公子要请她喝茶,她又眉开眼笑,将挨饿的小郎君抛之脑后,哼着小曲儿挑选喝茶的衣裳。奴仆问崔泓怎么办,她不紧不慢地说:“好鹰是要熬的。”

陈脉与那位公子坐着喝了一下午的茶,她倒想不规矩,可是人家隔着屏风跟她讲史,讲得她昏昏欲睡,末了还问她刚刚讲了什么。陈脉落荒而逃,有些惋惜花一万两银子就见了人一个影子,不过她又吩咐道:“上个月来的那批东海珍珠,拣大的好的给人送去。”

陈脉打算再接再厉,下次争取牵一牵小手。她美美地想完小公子,一拍脑袋,惊呼:“我的小郎君不会饿死了吧。”

众人连忙说暂且没有,她“哦”了一声,接着说:“那找人把他狠狠揍一顿,揍完把我贴身的这件小金蝶送给他。”

这个命令让人诧异极了,但他们还是照做。没想到崔泓被打了一顿,不退反进,拿着小菩萨找到了御史府。

正当陈脉做着小郎君与小公子兼顾的美梦时,御史公子按捺不住一副绝交的架势来了,他冷冷地说出一大串引经据典的话骂陈脉负心,末尾表达自己再也不会与她来往。这是一种无言的威胁,他用胜利的姿态等着陈脉痛哭流涕苦苦请求。

“真是被流言给骗了。”陈脉看到他一怔,接着神情中的鄙夷渐渐浮现——一年前听闻御史公子如何美貌,她连堵在人上朝路上一睹真容都想到了,可御史公子一次也没被她看到过。如今见到,只是清丽之姿,哪有流传得那么夸张,陈脉的失望转化为被欺瞒的愤怒。

“你这个人心机颇深呀,学妇人家欲擒故纵的伎俩,吊人胃口弄得人心痒痒,用竹竿挂肉晃一下人走一下。你说你白花我那么多钱,我现在还好意思往回要吗?”陈脉骂御史公子。

骂完她惆怅地在椅子上躺了会儿,舒动一下筋骨:“还是我的小郎君好看。”

可惜此刻崔泓被她找人揍得鼻青脸肿,挣扎着站在那里,深蓝的衣裳血迹斑驳,伸手不停擦拭流不完的鼻血。陈脉扑到他怀里,差点将他扑倒,她说:“心疼死了,哪个丧良心的打你,我非活剥了他的皮。”

崔泓用带血的手指支开她的额头,留下一个血指印,他认真地说:“我要钱,要回家。”

First Year

“为什么你们总管我要钱?我不给你,因为我知道给你了钱,你就不会再缠着我,不会再理我了,我明明那么想跟你们说话。”她的眼神有些无辜,惹人怜爱。

“真的吗?”崔泓看着她的眼睛问。

“真的呀,”她趁势像只小老鼠一样钻进他的怀抱,在他脖子附近呼气,笑嘻嘻地道,“我给你的小金蝶是贴身带着的,你猜猜,我贴在哪里呢?”

崔泓一把推开她,这个女人三句话不过就会原形毕露。

三月三那天,陈脉头一回没来调戏崔泓。听说陈家老爷重病临危,陈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崔泓去偷偷看了一眼。陈脉经常大哭大笑大闹,但那都是假情假意,这次的眼泪是货真价实的,她的痛哭中有一丝别于从前的感情,她是真的伤心了。所以,陈脉再次紧紧抱着他时,他抚摸了这个女孩儿的头。

屋子里的人都被陈脉驱散了,床上意识不清的老人握住陈脉的手,误以为这是小女儿,他说:“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女儿,为筠。”

“您确定不是您的长女吗?”陈脉蓦然止住了抽泣,她握着老人的手腕越来越紧。

老人临死前的一句话让这天晚上发生了大事,陈脉一路拖拽着小妹陈为筠的头发进屋,旁人急得团团转,却被拒之门外,谁敢跟陈脉作对?她恶狠狠地踢着老人的床板,问:“老头子,你最爱的女儿是哪个?说清楚。”

她的语调骤然变得温和,轻轻讨好地笑道:“爹爹,更喜欢我还是为筠呀?”

老人缓慢地转头,浑浊的眼珠流下眼泪。陈脉没了耐心,一次又一次踢他的床板,震得咚咚响,仿佛恶鬼吟啸,她怒道:“你不说,我就砸了你的棺材板,开了你的坟。你更喜欢为筠,我就叫她下阴间去陪你!”

老人最后死去前手指拼尽最后的力气,指向陈脉。于是,陈脉松开了陈为筠,她一面笑一面擦去泪珠:“我就知道,你最喜欢我了。”

陈脉瘫倒在地上,崔泓扶住她,她明明已经哭得稀里哗啦了,可是始终用头蹭着崔泓的袖子,牙齿咬着细碎的呜咽,反复说一句话:“好痛啊好痛啊,他骗我……”

陈脉与陈为筠不是一个母亲所生,陈老爷娶陈脉母亲时正是贫寒时,为了家族崛起,他选择与真心爱自己的陈脉母亲联姻,他推辞与妻子同房,说不想要孩子,可是亲家说只要生下孩子就全力扶持他,于是才有了陈脉;陈为筠是贱妾所出,妾室被十二岁的陈脉“失手”推入湖中。

如陈脉所言,陈老爷的死,不是少了最爱她的男人,而是少了最恨她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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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脉做上了陈家家主,叫上所有朋友聚到府中,她说有件大事要公布,可是大家来齐了,坐在厅堂等候了一炷香都不见她出来。她斜卧在床榻上闭眼笑眯眯的似乎在想什么事,今天要把这帮家伙烧死。

都城著名的冤大头陈大小姐,她怎么会不知道那群人拿她当做什么?从小进学堂,她渴望被注意,渴望大家都围绕在她身旁,于是从家中拿出一件新奇的宝贝,这件宝贝当天被偷走了,她知道是谁偷的,可她没有说出来。后来她又有意无意地丢失一些东西,大家伙儿都爱同她玩,她像一头流油的肥羊,看上去又笨又好欺瞒,跟着她总能得到好处。她得到了这些人的拥护,却需要更多东西来挽留他们,她也想像那些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让人心甘情愿维护的人,可她脾气实在太坏,也没有拿得出手的长处。每当她又撒古怪的怒火,对人恶毒大叫,朝人扔东西,看着对方讪讪地接下她的怒气,笑脸讨好,她就平复了心情,想还好自己还有钱,这些人还想要她的钱。

她幼年总是孤独落寞,哪怕陈大小姐人前人后总有那么多跟随者。从前她以为父亲是世间唯一真正喜欢她的人,他们可是至亲血脉,但一切在父亲死后被揭露出来,她不值得任何人喜爱。她心头有团怒气,要烧光那群家伙,把他们的冤魂困在府里,他们就再也逃不掉了。

她收敛冷笑,推开门去厅堂,却见等待她的还有一个人,她梦寐以求的男人,崔泓。她见了这个秀色可餐的男人顿时食欲大振,歪头笑道:“小红,我是不会给你钱的。”

“这次不是来要钱的,”他总是那么认真地望着她,说着荒唐的话,“我来娶你。”

闻言,放浪形骸无拘无束的大小姐竟然在他面前身形一下僵直了,这次她没有扑过来,而是小心翼翼地欲动不动,手指仿佛石化了,拘谨得不知放在哪儿。然后,她嘴角咧起弧度:“都说了,不给钱。”

“以为我好骗吗?”她暴怒如狮子,狞笑道,“做我夫君可没有一分钱,反而你骨头都要被我吞吃干净。”

他坦然站着,她渐渐遏住怒气,一把揪过他的衣领,对厅堂上的众人说:“今天告诉你们的事儿呢,就是我要嫁人了,这家伙以后就是我的夫君。”

众人一片诧异,稀稀落落的掌声响起。陈脉转头对崔泓笑道:“小郎君,你真不是因为我的钱要嫁给我吗?”

崔泓摇头,她张大了嘴,脸上是笑纹,空洞洞的喉咙却没发出笑声。她说:“可是,我倒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才嫁给你的,以后见到了更好看的,就抛弃你。”

“好啊。”崔泓说。

First Year

崔泓按照陈脉的要求为她完成了一场极其惹人艳羡的大婚,钱由陈脉出,崔泓负责漂亮地给客人眼红嫉妒。他们的大婚是由四叔主持,四叔是唯一没跟陈脉撕破脸皮的长辈,有那么一瞬间,崔泓错觉眼前娇媚温顺的新娘子真的像表面那样美好,她眼睛像桃花儿,哭得惹人心软,对他说着真挚的情话,他的心微微颤动。然而,下一刻她就将他按倒在大红婚床上,勾起一侧得逞的酒窝。

婚后陈脉对崔泓立下的规矩极严,不许他上街,后院中不许有婢女,不管多晚,等自己回来才能用晚饭。让人奇怪的是,崔泓并无怨言。他平日与四叔走得很近,陈脉的耳目将此事汇报给她,她捻了灯芯,笑了笑:“原来是四叔,我就说这么个跟我陈家有仇的人,怎么会钱也不拿,反而娶我受这份气。”

陈脉猜出崔泓娶她是四叔的谋划,她只将崔泓当作玩物,觉得他将自己当傻子很可笑。于是,某一日回府时,她用那双单纯的眼眸迷恋地盯着她的夫君,说:“夫君呀,我一直将你的事很上心,此回我派人去你家乡寻找你在大水中被冲走的爹娘,你猜怎么着,我找着啦!”

她得意地挥挥手,奴才抬上两具被白布遮盖的尸体,她走着轻快的步伐,一边用等待嘉赏的神情看他,一边掀开了白布。尸体被泡得发白肿大,辨不出五官,但通过服饰可以看出是崔泓的爹娘没错。

陈脉面庞上满满是天真与残忍,在等待着什么,等待崔泓的失态,男人的嚎啕痛哭与憎恨。崔泓确实面色一变,不过他并不是因为面前的尸身而失神。准确来说,崔泓只是这个男人冒名顶替的身份,真正的崔小公子早已在大水中与父母一同丧生,这个男人是来自西域的杀手。他为了躲避一场大追杀来到中原,一开始他只想拿钱而已,所以他用了崔泓的身份,准备从陈脉这里得到路费,令他头痛的是陈脉明明慷慨大方,却死活不给他钱。正在此时四叔找到他,要他娶了陈脉,夺走她的一切。他向来心狠手辣,见陈脉不识抬举,于是与四叔开始合作。

陈脉一定知道了眼前的崔泓是假冒的,因为真正的崔家爹娘都是土生土长的蜀岗人,稍一打听便知。崔泓最大的破绽在于他有一张半是异域风味的脸,但他在赌陈脉这颗揣摩不透的心,她既然没有直接杀了他,说明还是挺期待他的伪装。

崔泓做出了一副自然的恸哭神情,跪倒在尸体面前。陈脉看着这个不知来历的男人装得真跟那么一回事儿似的,她原以为自己会嗤之以鼻,然后杀了他,但是他哭得真俊俏,这男人落起泪来真有点教人……教人想狠狠蹂躏啊。她抬头,长舒一口气,还是舍不得这张脸蛋。

“夫君,擦擦眼泪吧,爹娘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你的。”她也跪下来,温柔地将他依靠在自己胸怀里,陪他演完这出戏。

First Year

纵然多年杀手生涯养出了坚韧的心性,崔泓也越来越受不了喜怒无常的陈脉,他直接问四叔什么时候能摆脱这个可怕的女人,四叔认为时机成熟,就告诉了他最后的计划:陈脉每年春天会犯哮喘病,崔泓要在她最虚弱的时候,将她推入床板下的机关,那里有一条甬道,从甬道中爬出来的女人会替代陈脉。她长得与陈脉有六分相似,只要她躺在床上,装出陈脉病重的样子,很难被人发现。这个女人将给世人陈脉因哮喘而死的假象,真正的陈脉也将在黑暗的甬道内惊恐孤寂地死去,尸体腐烂至一具白骨也不会被察觉。

崔泓早已准备好了,但最近陈脉对他的态度越来越不妙,若她针对他反而有办法应对,崔泓心知肚明狡猾的陈脉一定摸透了自己的底,但她装作不知道,甚至想将他的身份完全认作崔泓。

她打通关系将大牢里关押的几个蜀岗人都放了出来,那些人是因为河渠失去了家,前来讨命却被陈老爷处置的倒霉家伙。陈脉不是善心大发,而是想讨好崔泓,但崔泓不吃这一套,他冷眼看着这个女人邀功,心想自己又不是真正的崔泓,此举有什么用?陈脉越把他当作崔泓,他就越迫切地想逃离。

那天晚上,那个该死的女人头一回没来纠缠他,他做了一个香甜的美梦。第二日清早,府外传来不好的消息,陈脉遇刺了!行刺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放出来的几个蜀岗人,他们无家可回,用破釜沉舟的决心要杀了陈脉,可惜还是胆怯且没经验,刺了陈脉四刀,没一处是要害,只是血流了很多,若不是发现得早,陈脉一定会血竭而亡。崔泓听完只觉得可惜,换作是他,一刀就能让陈脉来不及挣扎便断绝气息。

他假模假样地守候在陈脉床畔,心想不需要等陈脉哮喘病发,这就是最好的时机,解开她的绷带,再给她的经脉一道口子,敞开血流,既不麻烦,也不会遭人怀疑。

她蓦然紧紧抓住了他的手,明明是在昏迷中,她却睁着清明的眼眸片刻,对他喃喃:“喜欢一个人,他近在咫尺,对你说话的气息很热很热,手是任你牵的,脸是任你捏的,那么迷人那么迷人,不过,你却永远得不到他的回应。崔泓,这样的滋味儿不好受哇。”

统统去死吧,不干了!崔泓甩开她的手,回房简单收拾了一下包袱,趁着夜色冲出府门。他做杀手以来最大的考验,来自于这个女人,他曾在西域接受过最顶端的训练,包括如何应对女人的诱惑,却没训练过应对一个女人的动心。

当他逃到城外十里的一处客栈,翻开包袱,摸到一个坚硬的东西,取出来,是一个小小的木质宅子,与崔家在大水中被冲垮的屋子毫无二致,是前几天陈脉趁他不注意偷偷塞在他衣服里的。他都快疯了,他才不是真正的崔公子,这个坏女人明明知道这一点!他颓然坐倒在床前,一片茫然。

动心终要拿动心交换的。

First Year

陈脉以为那个男人不会回来了,但是在天明之前,她又见到了他的身影,浑身是血,自家奴仆的血。他冲她发脾气,像往常她无数次对他那样,先是将小宅子狠狠砸碎在她床前,又四处打烂能打烂的东西,他力气极大,屏风、衣柜、凳子都被一脚踹破。

“冲我发脾气,来呀。”仍在重伤中的她不服输的劲儿上来,苍白的脸挂起笑容,挑衅他道。

他泄了气,背对她默默站了好一会儿,轻声问她:“我想知道,小金蝶是贴在你身上哪里呢?”

“贴在我的心口,”她拉过他的手,在自己的左胸摸索,“就是这儿。”

他不再犹豫,俯身下去,含住她温暖的嘴唇。她破天荒地没有主动,反而有些羞怯,因为他同时还在诉说自己不清不白的心意与思念。

“崔泓,你好看得要命。”她轻轻笑道。

窗外树的黑影簌簌而动,他警惕地回头张望,离开她推门出去。四叔对他的磨蹭明显生了怨气,他来通知崔泓一个消息,陈脉必死的消息。

原来河渠近日修到梅湖,梅湖周边地势平陷多洼,在修筑时只一场暴雨,就可能引起洪灾,像崔泓的家乡蜀岗一样。按照陛下请术士参详过的图纸,河渠必过梅湖,陈脉不愿意冒风险,但倘若她改变原定的梅湖,便会让陛下不满,甚至会掀起曾被压下的蜀岗事件,陈家很可能失掉修建河渠的资格。陈脉这样一意孤行,所有的陈家人都不答应。

“如果你不杀陈脉,导致陈家就此衰败,你清楚你也捞不到一分钱,别妄想靠着陈脉的庇荫下享福了!”四叔揪住他的领子。

“我知道了。”崔泓嫌恶地推开他。

他回屋,四叔给了他两条选择,倘若不忍心亲手杀陈脉,就翻开床板,将她推入甬道,换早已准备好的女人上来。陈脉仰起头,还想继续那个吻,可他无心于此,笑着摆摆手。

“陈脉,你这一生,最想要什么呢?”他问。

“就只是想两个人能说上话,或者加一个孩子,两个孩子,老的时候,去有舟有美人有烟花的湖畔定居。”她说。

话未说完,便被痛苦的惨叫取代。她低头看着腹部,伤口处的绷带被血浸染,猩红的血汩汩流出,他的手还在往里,像那个缠绵的吻一样深刻。

“好痛啊,好痛啊。”她不知说的是心痛还是身痛,弓着身子扭曲。

“对不起,乖乖别动,一下就好了。”他一边给她想要的吻,一边继续深入伤害。

即使如此,她也没有咬住他的嘴唇,她忍痛问:“我是你最重要的人吗?你以后会把小金蝶贴在你心口吗?”

如出一辙的问话,她也曾这样问自己死去的爹爹,爹爹给了她失望的答案。崔泓的动作停下,他直立起身体,呆呆地望着她和满手鲜血,他的双手捂住那个出血口,慌乱得手足无措,杀手不知如何救治人,他只祈求血流得再慢一些。

吱呀一声,床板响了。

First Year

四叔的偷梁换柱计划因为崔泓的心软拖延而浮现,床板下伸出一只纤细的手腕,穿戴整齐与陈脉有六分相似的姑娘一脸木然地爬出来,令崔泓都有些失神,四叔为了找天下间与陈脉五官近似的人果然费了不少心神。陈脉见崔泓动作迟缓,手中一个银珐琅簪子狠狠朝他脖子刺去,这一下好狠毒,一击毙命的法子。他捂着脖子震惊地回头,见这个姑娘手脚并用爬着想逃出去,刚刚的示弱不过是缓兵之计,她从来都是最爱自己的陈脉,这一点不会变。

他抓住了她的脚,迫使她停下,她疯狂乱蹬,眼中满是狠厉之色。崔泓将她困在怀中,气息不稳地问:“你知道我是谁吗,陈脉,你知道吗?”

“你还能是谁?”她用轻蔑地笑看着他,朝他呸了一口,“崔泓!”

到这一刻,陈脉仍然不愿揭晓这最后的谜底,她是怎样想的,还期待与他有以后吗?

崔泓将怀中的陈脉摔进了床板之下黑黝黝的甬道,不看一眼地合上了床板。然后,他用没有一丝温度的目光转向了坐在床边的替身。小女孩儿在抓被崔泓打落在地的糕点,胡乱塞进嘴里,面颊鼓起大包,呆呆地咀嚼。他咬开剑鞘,抽出袖中小剑,将吃糕点的女孩儿杀掉,被杀时她仍然一声不吭。

四叔以为事情已经妥善解决,进门来,却看到一地狼藉,还有死去的替身尸体。他大为恼火,骂道:“畜生,简直是畜生!是我给的钱还不够,还是你不懂规矩?”

“你雇我前有没有了解,我逃到中原,就是因为我不遵守规矩,爱杀雇主。”他眼眸清冽,寒意毕现。

那些在西域永不会言述的过往,有关他的种种传闻,今后都将在崔泓这个身份上终结,他可以安心入睡了。那个女人铁了心将他当作崔泓,他曾经做的所有事都为了银钱,陈脉说她有许多钱,但她并不用让他杀谁,代价只需要娶他。

这是赔本买卖,崔泓到现在才意识到,动心要由动心交换。

杀伐的漩涡一旦开启,就像感情一样无法阻止。他的剑尖对准了四叔苍白的头颅,无论苦苦哀求还是用更大利益的诱惑都对他无效,四叔的血覆盖过先前替身女孩儿的血,溅在他的衣袍上。

从今往后,他便是崔泓,做崔泓会做的事,做她认为他会做的事,男子收好了剑。

First Year

百姓们说陈大小姐死后,她的寡夫比她更败家,又有人说他是谋害了陈小姐夺取家产的人。当日四叔和替身女孩儿死在屋中,他将女孩儿的脸划了几刀,让旁人仅能从半是血肉模糊的脸上辨认。他用精湛的经验伪装成是四叔与女孩儿搏斗而死的场面,虽然受到了官府怀疑,但是并无证据,是以他还能逍遥一段时日。

崔泓做的最败家的一件事,是停止了河渠在梅湖的修建。众人哑然之余想他原本就是因为河渠失了家乡,或许是不想梅湖重蹈覆辙吧。陈家是主管修筑工事的,一旦罢手导致数日不开工,其余世家一边咒骂不停一边手忙脚乱。陛下起先是听从术士建议过梅湖,没想到耽搁了一个月的进程,崔泓还不肯交出河渠的事宜记录,劳工都被遣散回家,眼见就要绵绵无期地耽搁下去,他震怒不已,要立斩崔泓。

所有人都想不通,崔泓是怎么想的,他得了小姐的家产,不是该欢天喜地吗,怎么惹这一屁股灾殃。

距离都城的兰鸿镇,戴斗篷的少女坐在茶摊中,举着茶盏遥遥望向都城方向,茶摊的人纷纷说着城中的新鲜事,少女无声笑了笑:“崔泓呀。”

陈脉没有死在甬道,她早就通晓四叔的计划,但是如果阻止了这一桩,四叔还会想出其他的办法,于是她秘密命人在甬道一侧打通了门。当时她负伤滚落到甬道中,便是一点点摸索出生门逃出去。这件事她在一个月前就与崔泓商量好了,她说自己能付崔泓更多的钱,她有很多钱。崔泓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跟自己通风,自己是杀手,既然能背叛四叔,为什么不怕他背叛她。

四叔的死再也不会怀疑到陈脉头上去,如今活下来的陈脉准备回陈府接管一切。她料定了崔泓不会乖乖将一切交还,如有必要,她会揭露他是凶手的身份,令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但是,崔泓做出了让她意想不到的事。

“这家伙是真的想让陈家完蛋,不过他自己也要完蛋。”陈脉放下茶盏。

“你们都觉得大小姐是个坏人吗?”崔泓在照料花圃时冲战战兢兢的下人问,无人回答,他只好自言自语,“我怎么觉得,她其实有一点点好呢。”

全家都抠门到死的首富陈家内唯一一个败家女,气得御史府公子一病不起,逼死了老爹,还曾异想天开要烧死自己的朋友们,为人恶毒尖酸,毫不留情。不过对相隔千里的梅湖的那群百姓,她似乎不打算秉承父辈的做法,倘若梅湖发生灾祸,爹爹只会像上次对待蜀岗一样花钱善后灾民,或使手段镇压,她想总有些东西用钱无法平复。

蜀岗的难民闹上都城,说不要钱而是要偿命,爹爹将他们发落大牢,事后当笑料谈起,她看着难民们激愤悲伤的眼神,有那么一刻感到难过。崔泓替她做了艰险重重的事,陈脉突然开始重新审视这个身为杀手的男人。

崔泓的斩杀令下来,他被人从府中带走,这一日斗篷少女也乘马车回城。

“你们做杀手的,是不是脑子都不太灵光啊。”

First Year

“小红,你这个败家爷们儿,把我的钱都花光了,现在还要赔上命,满意了?”她的声音忽远忽近,五官轮廓渐渐在他眼中清晰。

他们此刻在颠簸的马车上,崔泓立刻支起身子,警惕地观察四周。他记得自己被人使用酷刑鞭打得昏过去,现在该在阴曹地府算总账,怎么又见到了她?

见到这个女人,他宁愿去见阎王。

“你问为什么?我们现在当然在逃命啊。我救了你,找了好几个高手去劫狱,本姑娘胆大包天吧,从此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们被四处通缉,或许会去某个不知名山头做贼公贼婆呢。”她嘻嘻笑着,有一下没一下玩着他的头发。

崔泓冷眼看着她胡编乱诌,鬼话连篇,不过目前他懒得追究真相。陈脉原本不要脸地瞅着他拉着他,忽然抬手擦了擦根本挤不出泪的眼眶,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我是穷光蛋了,一文钱也没啦,肚子饿瘪了。”

“是吗?我才不管你。”他靠在她怀里舒服地闭眼,扬起嘴角。

陈脉回城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那位术士,她表示慷慨地将整个陈家的钱库相送,只要他在陛下面前说一句话。于是,术士呼哧呼哧地回宫觐见陛下,忙呼:“不可让河渠过梅湖啊!老夫昨晚发现天象有变,梅湖下面有隐隐龙气,实在动不得!若非崔泓这小子,我们现在就招了天怨了!”

于是,崔泓又被释放,带到陈脉的马车上。她的肚子一连串咕咕叫个不停,他被吵醒,下了马车,走到路旁一个吃肉馅饼的胖少年面前,胖少年穿金戴银,一看就是富商家儿子。他瞪着崔泓一动不动,崔泓扮了个鬼脸,又对他勾肩搭背私语一番威胁,胖少年吓得哇一声哭了,手中肉馅饼掉落,正好被崔泓接过。然后,他朝陈脉走来,将馅饼扔给她,陈脉笑眯眯地抓住啃咬起来。胖少年裤子也尿了,婢女赶紧上来抱起他走了,路人对这对狗男女指指点点:“怎么还有这样的人哟。”

但陈脉和崔泓才不管他们说什么,马车调转方向走了,崔泓说:“我们回西域吧。”

“你不是在西域被人追杀吗?”

“对啊,追杀我的是我爹,西域最大的杀手组织是我家开的嘛。我把我爹的好弟弟一只水牛儿弄丢了,所以他对我怀恨在心,你这次回去嘴甜一点。怎么说我也带回了一个儿媳妇,他们会给你很多宝贝,到时候分我一点。”

“那你比我有了钱,会像我从前欺负你那样欺负我吗?”

“你说呢。”

春风解事,吹遍无数短长亭,车轮落日,散绮余霞,马车一路驶向西。

THE END

    你是否经常喜欢比自己要小很多的异性呢?是否在成熟稳重和可爱单纯的中间怎样也抵抗不了可爱的力量呢,你会有恋童癖吗?一起来测试一下!1、你到了一个风景宜人的海滩。
    文|May·主播|亚楠十点读书原创一个人的命运是由什么决定的你相不相信命运这一回事?我是相信的。那么,是什么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呢?有人说是运气。
    这么选老公的女人,最后都选错了文|晚情我十几岁的时候,有一天,家里非常热闹,大人脸上喜气洋洋,非常兴奋。原来,是我一位远房姑姑认识了一个男人,对方家里条件不错。有三个姐姐,均已出嫁,家里只有一个儿子,没有兄弟需要分财产。
    1.脾气变得浮躁女性之所以越轨,就是由于,那个男人比你好,全部的全部都比你好。因此,在看到你的时分,她会觉得你的品行、智慧都不如她的情人,因此会变得很厌弃你。因此,你做什么,她都看不顺眼,很简单炸毛。